郓城之变:能否改写全国农民工输出格局?

在郓城，宋江一直是一位英雄。

在这个偏远的内陆县城，当地人对宋江的崇拜并未因时代的更迭有所改变，虽然这位英雄豪杰更多生活在传说中。最近三十年发展经济，宋江更成为一张名片、一笔不可多得的文化财富。

但在今天，一个此前被有意无意忽视掉的群体开始备受重视，正在成为新的耀眼明星。这个群体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农民工，或者又叫外出务工人员。他们现在被赋予一个颇具英雄气概的词汇:返乡创业。

实际上，这种变化不仅发生在郓城，整个菏泽地区农民工都已经被当成"新人口红利"，成为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当地政府更是将鼓励农民工返乡创业与招商引资结合起来。

作为农民工输出排名第一的地级市，菏泽市政府对农民工态度的转变很可能改写全国农民工输出净增长的历史。

农民工成了香饽饽

李海霞原来是在北京的"打工妹"，2012年回乡创业。今年4月8日履新山东省委书记刚几天的刘家义到郓城视察了她在家乡随西村承包的"扶贫车间"，李海霞也成为郓城名气最大的返乡创业者。

据说像李海霞这样回乡创业的郓城农民工到去年底已经有2.6万人，同时带动4.4万人就业。郓城县宣传部副部长刘考勇介绍说，当地的纺织、木业、酒类包装、机械加工等产业已形成很强的集群效应，而且郓城有藏富于民的特点。"当地人实际上挺富有，很多人家都有两辆车。"

郓城是一个人口大县，有128万人。外出务工人员有18万人。这个数字也被菏泽市市长证实。6月10日，郓城在当地政务中心召开"返乡创业暨郓城发展大会"，菏泽市市长解维俊致辞时谈到一个令他动容的细节。今年春节，移动大数据显示，154万部手机漫游回菏泽，居全国地级市之最，这其中就包括郓城的18万部。他说，以此推算，全菏泽在外务工人员应该在160万人。

据介绍，菏泽市政府有一个"很迫切"的想法，要在近期促成20万外出务工人员回菏泽生活、创业。解维俊说，考察苏北，若干年前和菏泽差距并不大，但菏泽现在已经和苏北不可同日而语。原因虽然很多，但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抓返乡创业抓得早，五六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每年吸引差不多十万人回来"。他感叹:"试想，如果现在菏泽多出五六十万有资金有技术的返乡创业者，那会是什么状况?"在他看来，不仅曾经落后的苏北如此，就是富庶的浙江也在抓同乡会，拼命鼓励同乡回浙江投资。

在这方面，郓城拔得头筹。郓城县委书记刘文林介绍，郓城已经制定了"五年行动计划"。去年2月，郓城获得国家发改委、人社部批准的"结合新型城镇化支持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试点县"，郓城先后出台了20多条办法和措施，组建创业指导中心，设立"县长创业奖"等。郓城副县长王明华说，贷款上省财政有农业担保公司会为没有担保条件的创业者提供担保，同时分别有农行、农商行和邮储银行提供贷款;再就是真正简化办理各种证件的手续，"有些不全的，写个承诺书就会让他一次性把证件办回去，一趟办完。过去办个食品卫生证很麻烦，现在都很容易。"而在占地1200亩的返乡创业园，一期有近64万平方米的标准化厂房已经建好，以很优惠的价格租给企业，同时能免的税费全部免除。像李海霞，在她刚回来创业失利的时候，县里协调企业，捐款20万为她建设新厂房，同时让她承包已经建好的扶贫车间，规定每雇佣一名贫困户，给予贴息贷款5万元。

返乡呈加速趋势?

郓城县提供的数据显示，2017年一季度，当地新增返乡创业就业人员较去年同期增长115%，返乡人员新注册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数更是达到2016年同期的9.4倍和1.8倍。在解维俊看来，返乡创业正在成为"新人口红利"。他说，在菏泽曹县有38万外出务工人员，郓城只排第三位，而第二位的单县近期也将召开万人返乡创业大会。

10日的发展大会上，国家发改委就业与收入分配司就业处处长孙中震认为，农民工返乡创业与大城市转型升级过程中对低端产业的挤出效应有关，与此同时输出地却对农民工产生拉力。

王明华介绍，返乡创业与大城市劳动密集型产业向偏远和低成本地区转移有关，同样也和大城市生活工作成本不断攀升有关。

以李海霞为例，在北京时她所在的工厂招人就比较困难，而在郓城又有很多人找不到工作，作为劳动密集型的服装加工，在郓城和在北京并没有什么区别，工资还要比北京便宜。而当地人宁肯在家乡挣3000元，也不愿到北京挣6000元的工资。

从另一个角度看，转移之所以能成立，也和当地基础设施、生活设施逐渐配套、完善有关。解维俊介绍，菏泽是全国第一个光纤到村入户的地级市，电子商务通过与阿里合作，目前居全国第三位。

作为欠发达地区和人口大市，菏泽农民工回流趋势显然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信号。

孙中震介绍，去年的数据，农民工有2.82亿人，占全国二、三产就业人员的一半多。实际上不仅菏泽，全国很多省市包括中部地区的湖北等省的各地政府已将鼓励农民工返乡创业视作新的区域发展战略。

国家统计局"2016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全国外出农民工虽然比上年增加50万人，但进城的农民工却比上年减少157万人。从输出地看，东部地区农民工由2015年的1.03亿人增加到2016年的1.04亿人。与往年相比，外出农民工增速在继续回落，跨省农民工继续减少。

实际上，自2010年开始，菏泽就进入人口回流缓慢增长阶段。2010年，菏泽市常驻人口为828.78万人，到2016年底，常住人口达到862.26万人，增加33.48万人。

对照苏北宿迁市，也可以看出菏泽未来的趋势。宿迁市统计局信息显示，1996-2005年，宿迁外出人口持续增长较快，由1996年的40.2万人上升到2005年的110.5万人;但从2006以后，外出人口持续下降，由2006年的100.7万人下降到2015年的67.3万人。从返乡人员总量看，2005年以后，返乡人员持续较快增长，由2005年的1.2万人增加到2015年的47.2万人。

虽然现在还无法确定菏泽何时实现20万外出务工人员的回流，但郓城去年已达到14.4%的回流率表明这个时间可能不会太遥远。更何况当地政府将鼓励返乡创业与招商引资结合，鼓足干劲将这种"新人口红利"发挥到极致。郓城县很看重的另一组数据是:"发展大会当日签约24个项目，协议金额44.69亿元。今年以来，郓城县返乡创业签约项目共计46个，总投资额达146.97亿元。"可以设想，即便菏泽一年内达到郓城14.4%一半的回流率，也已经超过十万之众，加上其他地区回流人数，"全国外出农民工"的统计数字很可能就会变成"比上年减少若干万人"。

作为东部人口输出第一大市，菏泽鼓励农民工回流的典型意义在于，将由此导致不仅在东部，甚至全国外出农民工增长迎来转折节点--由正到负增长的转变。而农民工总输出人数果真发生这种历史性转变的话，势必将产生一系列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包括对劳动密集型产业格局的冲击、劳动力供需关系的调整等。